曾經有一段很長的時間,台股與美股高度連結。台灣的投資人很習慣早上起床立刻打開電視機,鎖定財經頻道或是CNN,迫不及待看看我們在睡覺的時候,美國股市的交易。我們會看道瓊漲了幾點,S&P漲多少,更重要的是會看看NASDAQ與費城半導體指數,因為這些指數一定會影響台股九點鐘的開盤表現,而且,台灣的投資人對美股的個股如APPLE、思科、麥當勞等股價也都能如數家珍。

從八○年代到現在,台股與美股高度連動,美股漲多少,台股大約漲跌多少,尤其是台灣的科技股一向與美股同步,台灣的電子業就是美國大廠的代工廠,像APPLE、HP、DELL都由台灣代工廠代工,這些大廠股價的漲跌,也都立刻會顯示在台灣電子股個股身上。但今年大家發現台股與美股連動性開始減弱,台灣的加權指數不但跟不上道瓊指數,或S&P五○○指數,就連科技股也跟NASDAQ或費城半導體指數慢慢脫勾。

最明顯的例子是今年美股在全世界一片看衰中逆勢突圍,道瓊指數二○一○年封關日收在一一五七七.五一點,十四日收盤是一一八二三.四八,仍小漲二.一二%。S&P五○○指數在一○年以一二五七.六四封關,目前是一二一一.八二,今年小跌三.六四%;而NASDAQ一○年封關日是二六五二.八二,如今是二五三九.三一,下跌四.二七%,不過更大權值的NASDAQ一○○今年仍收紅。只有費城半導體指數下跌轉重,費半在二○一○年以四一一.八二封關收盤,如今是三五○.七三,下跌一四.八%是美國四大指數跌得較重的。

回頭看台股,今年台股從開年的八九七二.五跌下來,十四日收在六九二二.五七,全年下跌二○四九.九三,指數跌幅是二二.八四%,若從最高點的九二二○.六九到六七四四.二六,台股全年下跌二四七六.四三,跌幅達二六.八五%,在亞洲股市中跌幅屬前段班。

除了加權指數下跌外,台股今年其他重要指數表現也很不理想,例如中小型股為主的OTC指數,今年寫下八九.○六的新低紀錄。OTC指數二○一○年以一四三.八五收盤,如今跌到八九.七三,OTC指數今年來已大跌三七.六二%,這是跌得很重的指數。

再看細一點,分類指數中的電子分類指數從三四一.二三跌到二四九.一八,全年下跌二六.九%,再看半導體分類指數從八○.八九跌到六五.八七,也下跌一八.五六%,半導體分類指數乍看跌得少,是因為台積電(2330)仍站在七三元以上,表現可圈可點。

美國費城半導體指數今年下跌一四.八%,但台灣的半導體指數有台積電撐腰,但仍下跌一八.五六%,台灣的電子分類指數全年下跌二六.九%,但NASDAQ一○○上漲,NASDAQ小跌四.二七%,一向與美股連動的台股,今年表現顯然比美國四大指數遜色很多。

台灣的加權指數今年跌了二二.八四%,OTC指數大跌三七.六二%,這樣的跌幅正好與中國大陸六大指數連結。二○一一年中國股市在收緊銀根的壓力中,表現是非常黯淡的一年,我們先來看看深滬股市今年跌了多少?上證今年從二八○八.七七跌到二二二四.七二五,下跌二○.七九%,上海A股從二九四○.二四四跌到二三三○.九二一,跌幅是二○.七二%,簡單來說,上海A股是下跌了二○%左右,但與國外資金連結較深的上海B股,今年從三○四.三四六跌到二一一.八七,全年下跌三○.四八%,深圳B股也跌了三○%以上,顯見資金從中國股市撤走跡象很明顯。

深圳股市今年跌幅又比上海重很多,其中深證從一二九○.八六五跌到九○四.三四四,計下跌二九.九四%,深圳A股從一三五一.四二跌到九四七.三○八,下跌二九.九%,換句話說,深圳股市約下跌三○%,上海二○%,綜合兩市的滬深三○○指數,今年從三一二八.二六一掉到二三九二.二九九,今年下跌二三.五三%,這個跌幅正好與台股加權指數旗鼓相當。這個現象來看,台股今年與美股漸脫勾,開始與中國深滬股市連動。

深滬股市今年以來跌跌不休,外資出走,還有一個原因是上市公司高層頻頻出貨。根據WIND的數據統計,截至十一月二十八日為止,二○八家公司遭減持一一.○三億股,總共套現一三一.三七億人民幣,其中中小板與創業板更是公司派減持的主力軍,一共有一六三家創業板與中小板出現大股東賣股求現的現象,比率高達七八%。

深滬股市大股東瘋狂求現對股市造成了極大的壓力,今年以來,六九二家公司遭大股東求現總共套走九八○億人民幣的資金,進入十二月,過去未解禁的大小非(非流通國有股)總共有九九家公司解禁,預計還要再釋出一八三.九億股,這些大小非一解禁,大股東與公司高管迫不急待求現,使得中國股市資金壓力雪上加霜。

中國股市跌跌不休,出現了幾個現象,一是目前深滬股市本益比已降到一二倍,對照○五~○八年的P/E是一五倍,這是歷史最低的P/E,比起二○○一年的五○倍本益比,可說是今非昔比。純用P/E來看,中國股市已經很「便宜」,但P/E在中國市場是不管用的,中國股市只看股價漲跌,完全沒有把P/E放在眼裡,本益比看看就好。

不過還有一個更值得去注意的問題。這個禮拜,全中國的股民都在看一個數字─上證二二四五.四四,結果十二月十四日就站上了,因為讓全上海股民印象最深刻的是二○○一年,上證盤中最高來到二二四五.四四,此後上證一路衝刺到六一二三.六六九,如今上證最低跌到二一八三.一八五,不但跌破了二二四五,也意味了上證回到十年前的位置。

這幾天,中國微博上的股民發出了很多怨言,很多老股民抱怨十年賺不到一分錢,華夏證券副總張后奇在微博上留言說:中國股市慘跌,讓百姓血淚斑斑。也有股民說,十年A股市場畫了個完美的「零」字,也有人說:「十年回到原點,像阿Q的簽名一樣,猶如一滴眼淚」。更妙的是有人說:辛辛苦苦十年,結果連豬都跑不贏。

這有兩個層面,一個是中國股市過去十年跑不贏豬價,過去十年中國的豬價大漲一六○%。另一個層面是中國股市跑不贏「歐豬」,今年除了希臘股市大跌五三.六%,葡萄牙下跌四四.七%外,中國深滬股市跌幅超過義大利與西班牙,中國最近才灑大錢買歐債,沒想到被救的人無事,救人的國家,股市跌得比被救的國家還慘,怪不得中國股民有眾多不平之鳴。

不過基本面在中國已經很難成為經濟的晴雨表,二○○一年中國全年GDP總量是一○.八兆人民幣,如今已突跛四○兆人民幣,如果以今年GDP成長九%來估算,今年底中國GDP總量將達四三.七兆人民幣。

過去十年,中國GDP成長三○五%,但股市卻在原地踏步,這是很奇異的現象。股市低迷,股民無心作戰,A股市場的九五%股民已成了「殭屍戶」。過去十年,中國GDP每年以超過九%的速度高速奔馳,如今,中國股市卻回到十年前的位置,這是世界奇景,大家很難以理解的現象。

而台股正逐漸與美股脫勾,麻煩的是逐漸與中國掛勾,背後的原因有兩個層次可以探討,一是台灣與日本都是在一九九○年後開始面臨泡沫經濟的調整,日本從此陷入失落二○年的歲月,但台灣經濟仍然活力充沛,主要關鍵是台灣在過去年二○年取得了美國與中國的成長養分。

一九九○年以後,台灣電子業崛起,台灣誕生了電子代工業,成了美國科技大廠的最佳拍檔。九○年代,台灣的房地產泡沫化,傳統產業出走式微,但電子業頂住了台灣經濟半邊天,不論是PC或IC,台灣都占了舉足輕重的分量與地位。

進入二○○○年以後,科技產業泡沫化,台灣又有中國代工基地,台商深耕中國內需市場取得空前成就,前者使電子代工業規模愈做愈大,鴻海(2317)的郭台銘是最大贏家。而深入中國十三億市場的,如康師傅、旺旺、達芙妮、中國大潤發,乃至統一中國都是十三億大市場的受益者。

日本失落二○年,台灣高潮迭起二○年,但走入下一個十年,若歐美經濟成長趨緩,中國經濟若出現更激烈的調整,台灣的經濟恐怕愈來愈吃力,且台灣與中國連動加大,若中國大陸經濟出現硬著陸,台灣恐怕首當其衝。也就是說,台灣過去二○年的好日子,似乎走到盡頭。

另一個角度來看,台灣在技術升級面臨南韓強大壓力,南韓成了台灣更上一層樓的擋路者,可是另一個台灣最擅長的量產優勢,如今也開始被中國取代。我們先看前者,這次三星電子股價在全球經濟調整中居然創了一○八.四萬韓元歷史天價,現代汽車及現代MOBIS也都節節走高,這是韓國競爭力的充分體現。而在台灣,除了台積電可以走向國際外,我們的宏達電(2498)也令人寄予厚望,但是三星靠GALAXYS突圍,宏達電今年股價卻從一三○○元到四○三元,似乎競爭力碰到瓶頸,台灣的面板,DRAM都是三星把關下的失敗者。

另一邊是靠量產的產業,台灣的太陽能、LED今年都很吃力,關鍵是中國大陸在國家資金獎勵下,毫無節制的擴廠,台灣的企業用自己賺來的血汗錢,一點一滴走向創業之路,但大陸的企業卻可拿著國家的補貼,毫無節制擴張產能。很多大家看好的十二.五計畫產業,瞬間天旋地轉,不管是風力發電、太陽能、LED,下一個大陸全力發展的IC設計產業,恐怕台灣都有壓力。

我們政府官員經常都凸顯兩岸開放對台灣的好處,殊不知,台灣嚐到的甜頭不多,但是因為中國加入帶來的產業殺戮,正當頭棒喝而來。台股這回跌得特別沈重,真正的關鍵是我們競爭力打不過南韓,在量產又不是中國大陸的對手,這回股市跌幅跟上中國深滬股市,這絕對是一個重大警訊。